1. 日本 冒佳俊(慶應大學 留學生)
日本的疫情其實可以分為兩個階段。
第一個階段是本土小規(guī)模爆發(fā),同時鉆石公主號隔離觀察;第二個階段是鉆石公主號結束隔離,潛在感染者在人群擴散。
其實在第一階段的時候,日本人是"穩(wěn)坐釣魚臺"的,只有我們中國留學生才如臨大敵一般緊張。我看壓根沒幾個日本人放在心上,該上學的繼續(xù)上學,該工作的繼續(xù)工作,想?yún)⒓蛹w活動的也往外跑,也不量體溫,也不戴口罩。
但似乎他們的自信是有底氣的,因為其實到1月31號的時候,日本本土也才只確診了17例病人而已。
所以這個階段,日本人一直在全力支持我國的防疫工作,捐獻大量的醫(yī)療物資。

組里的日本助教那是相當?shù)男拇?,樂呵的和我說:"這個病毒來自中國,只會在中國傳染,在日本問題不大!"
大部分人都不戴口罩;東京都市圈超高的人口密度;政府不管制出行隔離(當然日本政府也沒有這個權力);大型人口聚集活動也不叫停。
所有的雷都埋下了,日本人還在沾沾自喜著說"疫情不會在日本爆發(fā)"。
當時我就想起來王安石在《本朝百年無事札子》中的那句話"過于百年,天下無事,亦天助也"。
等鉆石公主號在橫濱靠岸需要隔離觀察以后,日本才意識到事情開始嚴重,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疫情的進展。
從"沒必要戴口罩,勤洗手就好"到"會隨身帶口罩,人多的場合就戴上",再到"為了所有人的安全,必須戴口罩出門",日本人很快就被我們"同化"了。

▲ 出租車司機開始戴上口罩
日語中有兩個很有意思的詞匯,一個叫"心配"、一個叫"不安"。"心配"一般用在別人身上,大意是擔憂和揪心的意思,"不安"是用在自己身上,是說自己身上"招災惹禍"了。
從為中國人而"心配",轉為因中國人而"不安",他們大概只用了一周左右的時間而已。
因為鉆石公主號上第一例爆發(fā)的病例是香港人,所以他們認為鉆石公主號疫情的爆發(fā)是中國人傳染的。很快,我就能很直接的感覺到整個社會對中國人的態(tài)度有變化了。

▲ 因花粉癥戴口罩的人
在去一家餐廳吃飯的時候,兩個挺漂亮的中國姑娘本來已經(jīng)坐好開始準備點菜了,和服務員說了幾句話之后,當然她倆說的是中國話,餐廳的老板過來,把她兩個領到了門口一個更加通風地方,給她倆消毒濕巾擦手,然后還要求服務員"一會兒做好消毒工作"。
但我和我的兩個中國同學完全沒有受到這樣的"重點照顧"。
我想應該就是因為我們的日語太標準地道了吧!
再有就是中日之間的"口罩戰(zhàn)爭"。

▲ 東京街頭排隊購買口罩的市民
中國人反應多快?。∷晕覀冎苯泳拖劝l(fā)制人了。
疫情剛剛爆發(fā),在日本的留學生就擔負起給國內(nèi)家人們買口罩的重任;然后春節(jié)假期,來日本旅游的游客又搶購一輪;再加上中國企業(yè)行動力超強的"全球采購"。三輪之后,日本的口罩基本就空了,結果這時候日本的疫情開始嚴峻了。
先下手為強,后下手遭殃。
所以日本就很氣很惱,"沒有余糧還趕上饑荒",有一種"他們的口罩都被我們搶走的感覺"。
再加上日本對華的捐贈力度又很大,所以很多日本年輕人也有一點怨言。
有一天半夜我去樓下的便利店買東西時,提醒店里的日本姑娘戴口罩,她說晚上人少所以她沒戴。
因為"口罩都被你們中國人搶光了,我只能省著點用了!"

▲ 日本便利店的口罩貨架被一掃而空
2. 芬蘭 周軼
芬蘭是歐洲最佛系的國家。他們不會像美國那樣極端偏激的對華人破口大罵甚至是動手,但是影響肯定也還是存在的。
如果我?guī)е谡殖鲩T的話,在公交車上會有人挪位,排隊的時候周圍人會離我很遠,去超市的時候也能感覺到周圍人總在看我。
那這個事情其實是很微妙的,你說他是歧視吧,說不出個一二三來,但你說不是吧,確實是和平常不太一樣,更夸張了。

我也和我芬蘭的室友嘮過這個問題,他答得挺一本正經(jīng)的,但我覺得說的挺對。
"假如有一天你對我說你可能感染了艾滋病,你懂的,我的意思是假如。我不會厭惡你不會歧視你,咱兩指定還是好朋友,但我內(nèi)心對你的感覺和態(tài)度一定會有變化,或者你可以理解為一定程度的恐懼和害怕。"
"但是這個恐懼和害怕的程度有多大,會如何影響我對你的態(tài)度,這取決于我對這個病的了解程度,這建立在媒體及機構對這個病的引導教育和科普上。"
我完完全全的認可他的話,而且其實心里挺感動的也挺有感觸的。
我認為,相當大的一部分問題就出在媒體上。
媒體究竟是理性中立客觀的反映真相,還是別有用心的把這個病歪曲成"中國病毒",直接決定了本國人的態(tài)度。
忘了在哪本書里看過一句話,大意是"帶有偏見與惡意的報道,從來都是助長歧視的最大幫兇"。
就這件事上,一些歐洲媒體的表現(xiàn),實在是"令人作嘔"。
1月26日,法國的《皮埃爾信使報》以"黃色警告"和"黃禍"為標題報道此次武漢疫情,將其與種族觀念綁在一起。

1月27日,丹麥的《日德蘭郵報》刊登了將中國國旗上的五角星改為病毒的漫畫。
1月29日,澳大利亞的《太陽先驅報》在封面上將此次新冠肺炎病毒命名為"中國肺炎"。這個報和《紐約時報》、《泰晤士報》一樣,都是默多克的。
德國的《明鏡周刊》更TM的傻X,2月1號,在新一期封面上直接就寫了"新型冠狀病毒,Made in China"

借用歪果仁研究協(xié)會高佑思的一句話"種族主義的標簽,低級趣味的諷刺,與國家形象直接相關的表達, 這些會在民眾心中形成怎樣的風暴"。
在中國爆發(fā)了一種病毒,少部分中國人受到了感染,說破大天去,這不就是這么一件事兒么?
結果這樣簡單的事實在一輪又一輪報道和抹黑中,就變成了"每一個中國人身上都有病毒"。
歧視是怎么來的?全社會的偏見是怎么來的?頻發(fā)的暴力偏激的行徑是怎么來的?這些媒體的偏頗絕對脫不了干系!
我特別想說一句話:西方媒體對中國的偏見當然不會很快消弭,但至少在生命面前,請保持最后的善意和底線。
3. 美國 宋源航
應該慶幸的是我在加州。
和相對閉塞保守的東部相比,西海岸的有色人種更多,也更開放自由,所以和那些在紐約、新澤西的同學相比,我們的壓力要小很多。
在東邊是很可怕的。
對疫情的恐慌迅速上升為對華人的歧視和攻擊。紐約的地鐵里連續(xù)發(fā)生兩起針對華人的沖突,全都刷爆了我們留學生的朋友圈。
在曼哈頓的格蘭特地鐵站里,一位華人女子正在戴上口罩,就有一名黑人突然沖出來,起腳猛踹,然后還用手里的雨傘猛打她的頭部。

這個黑人嘴里還破口大罵著"Diseased B*tch"(有病的賤人)
更讓我們寒心和感到難以置信的是,被毆打的華裔女子從-2層站臺跑到-1層出口處,站內(nèi)眾多的乘客竟沒有一人上前制止。
都是木頭人嗎?都是冷血動物嗎?還是都是黑人的支持者?

最終上前拉住那位行兇黑人的,是另一位華人女子。
還有好多人都在朋友圈轉發(fā)了另一則小視頻。
一對戴口罩的亞裔青年男女,在地鐵上和白人發(fā)生沖突了。從車廂環(huán)節(jié)和座椅上看,應該也是紐約地鐵。
坐在后座的白人一直用言語挑釁著兩人,周圍座位的乘客也不斷火上澆油的拱火,眼見著那位白人態(tài)度越來越惡劣,這華人小伙終于忍不住了,站起來據(jù)理力爭。
然后白人男子竟然動手扇了他一巴掌,把他的眼鏡打飛,然后又脫下外衣,擺出一副要打架"老子奉陪的樣子"。

在視頻里,是一位乘客站了出來,攔在兩人中間防止雙方再有進一步肢體接觸。
更讓人心疼的是那個華裔姑娘,她死死的抱住男孩的腰,幾乎是帶著哭腔喊著:你坐下你坐下。
這兩段視頻我都看了好幾遍,說不出是什么感覺,比憤怒、比憋屈這種感覺還復雜。
對疫情的過度恐慌、對病毒的不了解、對華人根深蒂固的成見、老白左的種族觀念.....這是壓在每一個華人身上的一座大山。
在大山之下,有人被揍了,有人被罵了,還有更多的人都被壓的喘不過氣。
這種悄無聲息的誤解與歧視,讓人更無力反抗。
前兩天,我和朋友去一個老墨開的小飯店里吃飯,要了一打啤酒。
美國最常見的啤酒是科羅娜,我們一般出門也都喝科羅娜。而這次,啤酒拿上來的時候,店里的墨西哥伙計意味深長的對我說了一句:
Chinese like Corona、Corona...Coronavirus.

▲ 科羅娜啤酒英文名為Corona,冠狀病毒的英文名也為Corona
一瞬間我的無名火騰的就上來了,但我又能怎樣呢?
沖上去和他動手嗎?和他據(jù)理力爭講什么是冠狀病毒嗎?還是找到老板告狀說他歧視華人呢?
矯情的說一句:那晚我喝了好多瓶科羅娜,他以為我喝下的是"病毒",但其實我喝下的是苦澀與酸楚。
這是疫情之下,三個海外華人的故事。
用第一人稱的視角記錄下海外華人的見聞與感受,還有外國人眼中的華人形象,這些瞬間或辛酸,或溫暖,或壓抑,或感動。
而在這些記錄的視角之外,校長更看到了他們的行動。
在日本的冒佳俊 ,和中國同學們一起參加到"口罩回流日本"的工作中來,他拿出了"富裕"的庫存,送給了自己的同學還有樓下便利店的日本姑娘;他的日本同學們,開始在居住的公寓里給鄰居們免費派發(fā)口罩;還有女士在人流最大的銀座步行街,向未佩戴口罩的人發(fā)放口罩,被人問到時,她這樣說道。
"我是中國人,因為中國的原因,現(xiàn)在東京很多人都買不到口罩了,所以想給大家發(fā)一點"

在芬蘭的周軼,和同學們一起加入到物資捐贈的工作中。赫爾辛基大學中國學生學者聯(lián)歡會,芬蘭華人協(xié)會,這些團體采購的物資一批又一批的運回到中國。還有一名中國留學生的芬蘭導師,自己私人買下了500個醫(yī)用口罩和2000副醫(yī)用手套捐贈給武漢。
"我很喜歡我的兩名中國學生,希望可以幫助到地球另一端那里的朋友們!"

在這片寒冷的極夜土地上,溫暖、光明與希望的力量卻從未曾斷絕。
在美國的宋源航,致力于消除美國人對冠狀病毒的非理性恐慌和偏見。他和同學們加入到 在we the people網(wǎng)站上發(fā)起的"racially discriminatory article title On wall street journal"的聯(lián)名請愿活動中,要求《華爾街日報》撤下"中國人是真正的東亞病夫"這篇帶有明顯種族歧視的文章。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有超過十萬留學生和華人參與到申訴請愿活動中。

他又去了小飯店對那個墨西哥小哥說:一百年前,我們每一個有色人種都曾是這片土地上無緣由被歧視的人,希望你能懂我們此刻的心情。
然后,我們看到了全世界的華人,一起在行動。
在佛羅倫薩街頭,一個武漢留學生蒙眼佇立在街頭,身旁的紙牌上寫著"我不是病毒,我是人類,請不要歧視",經(jīng)過的行人幫他摘下了眼罩和口罩,緊緊地抱住了他。
在以色列特拉維夫市政廳大樓亮起中國國旗,當?shù)厝A人組成隊伍,在大樓前高喊:中國加油,我們站在你身后!經(jīng)過的以色列人也紛紛選擇加入。

英國華人留學生在channel 4新聞節(jié)目中公開呼吁"華人在公共場合內(nèi)遭受侮辱攻擊,這種行為是時候停止了"。
......
這些都是疫情之下的海外華人們的縮影。
或是幫助著國內(nèi)的疫情,或是支援著當?shù)氐姆酪吖ぷ鳎嗷蚴窍咔橄碌钠娕c歧視,用盡渾身解數(shù)......
這場景,和各省通力支援湖北的情景何其相似。只是這一次,從一個國家,變成了整個地球。每一個走出國門的中國人,都承擔起了更大的一份責任。
幫助中國,也在幫助世界。這是不應被世俗和狹隘裹挾的人類命運共同體一次最真實的寫照。
世界與我們同心,我們與世界同在。